黑色的塑料袋解开，里面是一个绿色的网兜，七八只比拳头还大的蛤蟆正在那里蹦哒个不停。
这些蛤蟆身体棕褐，腹部淡黄，四肢上还有些黑色条纹，鼓鼓的腮帮子发出极具穿透力的“呱呱”声。
石毅一言难尽地指着它们：“你说这个是蟾蜍？”
眼影女青年一脸理所当然：“是啊！不是癞蛤蟆，总不能是青蛙吧？这个我还是认识的。”
石毅再次用手机搜索了一下美洲牛蛙，递给他们看：“你们看看这个？”
“美洲牛蛙，同样是2022版重点管理入侵物种之一。食谱比鳄龟还广，连小型鸟类都吃！”
“尤其是，这牛蛙繁衍能力，可比鳄龟强多了。你们这里都能凑出来三四对，一放到外面，很容易泛滥的。”
四个青年男女聚在一起，将信将疑地看着百科词条，小半晌才一齐开口：“又被那老板骗了！”
周边的围观群众，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村里一个老汉吆着嗓子笑问：“后生仔，你这放生对象都选错了。那什么‘独占鳌头’、‘蟾宫折桂’，还准不准啊？”
又一个游客问：“你们这鳄龟、牛蛙，还放生不？不放的话，可以卖不？我拿回去烧菜正好。”
钊哥脸色通红地摆了摆手：“不了，我们得作为证据，投诉不良商家去！”
说着，他们又将鳄龟和牛蛙用塑料袋装好，拿起播放佛乐的音响，急匆匆地离开。
没了热闹看，周边围观群众也就渐渐散开。
李旭这才走过来，用力拍了下石毅的肩膀：“可以啊，阿毅！三两句话，就把他们劝阻了。”
石毅笑着摇了摇头：“主要还是他们心不坏，能听得进人劝。”
两人闲聊了两句，正要散去，身后湖汊又传来了出水声。
石毅撇头看去，笑了：“看来今天这场放生，算是做了无用功了。”
只见那只潜水下去的鸬鹚，嘴里横叼着条比自己脑袋还大的金红鲤鱼，从水中冒了出来。
旁边一只鸬鹚过来抢，又被另一只鸬鹚一头撞开，两相争斗间，发出嘈杂的“关关”声。
而捕鱼归来的鸬鹚终于趁此机会，头一抬，嘴一张，将鲤鱼竖着咬在嘴里。
随后，它那宽大的喉囊张开，一收一缩间就将鲤鱼吞了下去。
“妈妈，那只大鸟好厉害哦！能一口气吃下那么大的大鱼！”小男孩看得十分开心，又碰又跳直拍掌。
妈妈揉了揉他脑袋上的发旋：“那你也要好好吃饭啊，争取比大鸟还厉害！”
石毅望着那四只结束争斗、两两对唱的鸬鹚，拿出手机“咔擦”一下，用照片定格。
他想起儿时养过的那一对鸬鹚，平平和安安，不由得越看越喜欢：“旭哥，你这鸬鹚养得挺好啊。等哪天孵蛋了，卖我一对行不？”
李旭笑着拍了拍他的胳膊：“这么客气做什么？雏鸟能值几个钱？到时候送你一对。”
*
那边，四个非主流青年气冲冲地拎着袋子，上了车。
绿毛青年开车，眼影和腮红女青年坐后排，看好放生对象。
钊哥坐在副驾驶上，拿出手机，拨通了通讯录上陆教授的电话。
结果却让他心凉了一截：“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怎么样，陆教授联系上了吗？”绿毛青年一边扶着方向盘，一边关切询问。
“电话打不通。”钊哥一捶车台：“他奶奶的，十有八九是看了我们的直播，心虚了！”
绿毛青年沉默了一下：“那钊哥，这直播，我们还搞不？”
“搞！怎么不搞！我们这学历，干什么能比这赚钱？”钊哥捏着拳头，“难不成你还想回去端盘子刷碗，或者去工地搬砖？”
眼影女青年弱弱地接了句：“可是，刚刚那帅哥讲，这样做是违法的。万一被抓了……”
钊哥没好气地回头瞪了她一眼：“我们放生前，多查点资料不就行了？放点鲤鱼、青蛙什么的，难道还有人来找麻烦？”
四人互相对视，一时间面面相觑。
直到车辆出了银螺村地界，腮红女青年忽然举起手机：“钊哥，原来刚刚这帅哥，和我们还是同行！他也搞直播呢。”
“他大爷的！”绿毛青年骂了一声，“我说他怎么这么热心出风头呢！原来同行是冤家！”
钊哥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瞎咧咧什么？人家也是一番好心。”
说着，他扭头问腮红女青年：“把他的账号推送给我。我倒要看看，他是播什么的……”
*
婉拒了李旭请客的好意，石毅骑车回家。路上正好有户人家在装修，运材料的车把村道堵了。
“兄弟，抱歉啊！很快就好！”一个长相清秀，脸上带着书卷气的青年从副驾驶探出头来。
“没关系。我等等就是了。”石毅望着对方，总觉得有些面善，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好在这房子的主人他认识，再略一联想，终于反应过来，有些惊喜：“白泽哥，是你啊！你不是留京城发展了吗？”
白泽比他大四岁，当年在村里是孩子王。不仅学习好，打架还厉害，因而给石毅留下了深刻印象。后来白泽去了县城，他还哭了一回来着。
白泽愣了愣，端详了一下石毅的脸庞：“哦，原来是小毅啊。你大学毕业了吧？好多年不见了。”
他十岁那年父母离异，跟着母亲去了县城。后来又在京城读书、就业、买房。父亲这边的亲戚都没怎么走动，更何况是其他村民了。
“嗯，去年毕业，在家搞直播呢。”石毅有些好奇，“白伯伯都没住村里了。伱怎么倒回来了？看样子还准备重新装修？”
白泽脸上露出宠溺的笑容：“我女朋友是北方人，从小就向往江南水乡，一直想找个地方，住个一年半载。”
“正好我们公司业务调整，我也懒得去新部门了。就拿了遣散费，卖了房子，准备带她回来先住一段时间。”
石毅不由得竖起大拇指：“有本事的人，就是不一样啊。这京城的房子，也是随买随卖。”
他又扭头望了眼正在装修的房子，只见马头翘角、黑瓦白墙，风格质朴而典雅：“你这是……走的徽派风？”
白泽自豪地点了点头：“嗯，她是学设计的，很喜欢这个风格，这一砖一瓦都有讲究呢。”
石毅并不怎么懂建筑艺术，但这房子他看着确实挺舒服的，便不吝夸赞：“设计得很棒。哪天我修房子了，一定要请嫂子帮我参谋一下！”
“没问题！”白泽干脆地应了，“她正在跟一个项目。你如果有需要，等她回来了，我和她一起上门，给你参考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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