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里只开了几个透气用的小窗，阳光极难洒进来，导致天牢里一片阴寒。
独孤倾儿刚走没几步，就被里面的冷空气刺激得打了个喷嚏。
夙煜铖立刻关心道：“冷吗？”
“不冷。”独孤倾儿揉了揉发痒的鼻子。
她不是冷，只是一时没适应里面的冷空气，这才会打喷嚏。
只要适应了，自然就无事了。
甘大人走在前面带路，听到身后的动静爽朗地笑道：“这天牢里就是这么个环境，郡主没来过肯定有些受不住。如果郡主需要，下官那里一件干净的披风可以让郡主披着取取暖。”
独孤倾儿闻言笑着谢了甘大人的好意。
往日里天牢是一众大牢里，最安静、人数最少的大牢。
但现在的天牢，却人满为患，热闹至极。
独孤倾儿没走多远，就听到了好几个耳熟的叫骂声与吵闹声。但很快，就被狱卒镇压。
在经过一间牢房时，独孤倾儿疑惑地往旁边看了一眼。
其他的牢房都闹哄哄的，里面的人不停地念念叨叨着自己是无辜的。
但这间牢房里的人，却安静至极。
要不是里面确实关着几个人，独孤倾儿都要以为这间牢房是空的。
等独孤倾儿抬起头，看到牢里关着的人后，独孤倾儿拧起了眉。
她停下脚步，看着牢里的人问道：“甘大人，本郡主记得我朝的男女监牢是分开的，这里怎么会有女囚犯？”
而且这几个女囚犯，独孤倾儿还认得。
是夙宸烨府里的几个妾室。
夙宸烨没有娶正妃，但妾室却有好几个。
而这里面关着的，正是那几个妾室。
甘大人闻声停下脚步，解释道：“嗨，这不是最近犯人太多，监牢不够了吗。女监向来人少地窄，现在突然出来这么多犯人就关不下了，就移了一些到这边来。不过考虑到她们的情况，都是安排在单独的房间里，不会有人打扰的。”
甘大人说得倒是不错。
这处牢房里虽然住了几个人，但确实是单人间，而且两侧跟背面都是墙壁，只有正面前才是铁制的栏栅，而对面住着的，也是女子，确实不用担心会有人骚扰。
“甘大人倒是考虑周到。”独孤倾儿点点头赞叹道。
甘大人笑笑，未语。
独孤倾儿看了眼牢里的人，转身正准备走。
忽然间，一个人引起了独孤倾儿注意。
那是夙宸烨的第三位姨娘，独孤倾儿记得这人应该是姓……乔？
“乔姨娘？”独孤倾儿停下脚步，走到栏栅前，伸头往里瞧着，但对方似乎很怕见人，努力地将自己往人堆里缩。
乔姨娘听到有人叫自己，竟然吓得身体一抖，然后将自己缩得更紧了。
独孤倾儿眯了眯眼睛。
片刻后，独孤倾儿退开两步，然后对甘大人道：“烦请甘大人对此人稍加照顾两分，算是本郡主欠你的人情。”
这等举手之劳，甘大人哪里敢要独孤倾儿用自己的人情来换？
他摆了摆手，道：“郡主客气了，这点小事，下官给下面的小子们说一声就是了。”
“多谢。”
甘大人带着两人继续往里走。
乔姨娘等人虽然入了牢，但她们并没有直接参与犯罪。像云程这种直接参与谋反的重犯，都关在天牢的最里端。
独孤倾儿跟着甘大人走了好一会儿，才停在一处看守十分严实的监牢前。
透过铁制的牢门，独孤倾儿能够看到云程正坐在稻草堆里，正无趣地揪着稻草，浑然不知有人到来。
“云大人真是好兴致，在这等境况下，竟然也这般淡然自若，这份淡定，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独孤倾儿嗤笑着出声，抱着手臂饶有兴致地看着里面狼狈至极的云程。
在独孤倾儿的印象里，云程一直都是极重形象的。
每天衣服都会穿得整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就连胡子都打理得很精致。
但现在的云程，穿着一身沾满灰的白衣服不说，头发与胡子更是乱糟糟的，明显自入牢到现在，都没有的仔细打理过。
云程听到有人说话，这才抬头。
看到过道中站着的人，云程眼底闪过一丝烦燥。
他将手里的稻草随手一扔，屈起左腿，将左臂搭在上面，嘲讽地看着夙煜铖与独孤倾儿，嗤笑道：“怎么，前几日殿下没有从我这里得到想要的东西，今日又来了？”
“不过我不明白殿下带她来干什么，难道想给我下毒？”云程现在已经处在绝境之中，早已什么都不在乎了，说出来的话更是怎么难听怎么说。
左右不过一死，早死早超生。
但夙煜铖并没有如他所料那般被他激怒，而是目光淡然地看着他，道：“今日来，是郡主有话想问你。”
独孤倾儿？
云程转动眼珠子，朝独孤倾儿暼了一眼，拒绝道：“我跟她没什么可说的。”
看来是知道自己的来意了。
而且他肯定是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所以才不愿意与自己多说。
独孤倾儿道：“难道云丞相就不想知道云芸的下落？”
云程搭在腿上的手指微微抽动了一下，转眼又恢复正常，道：“我云府如今家破人亡，我连自己都顾不上，哪里顾得上她？”
“是吗。”独孤倾儿不急不徐地道，“本来我还以为云大人会关心自己的女儿，没想到……啧啧，真是狠心啊。”
云程没理她。
独孤倾儿停顿了片刻，幽幽地添了一句：“难怪云大人能够做下那等恶事，害死了我的爹娘与数万士兵的性命。”
独孤倾儿的声音压得很低，在这阴暗的环境中，像从地里爬出来的阴鬼。
云程面无表情地坐在稻草堆里，嘴唇微微抿直，僵硬着声线道：“我听不懂郡主在说什么。”
“听不懂没关系，你心里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就行了。”左右独孤倾儿也没打算云程会直接承认，“就是不知道云大人夜里睡觉时，那数万士兵的阴魂，可会入梦？”
云程被独孤倾儿说得额角直抽，手指下意识地蜷缩起来。
他低着头看着地面，一言不发。
全然不知道，独孤倾儿此时已经站在了栏栅外，隔着厚得的栏栅，目光幽幽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道：“若是那些冤魂知道云大人竟然将他们忘了，你说他们会不会愤怒？”
“够了！”云程忽然厉吼一声，抬起头来怒不可遏地看向独孤倾儿。
紧接着云程脸色一变。
红色的！
那双瞳孔，竟然是红色的！
“云程！”独孤倾儿眼中眸子红得像血，“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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