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择端听了心里惊讶,没想到堂堂皇帝竟然欣赏他的画。
赵明诚道,“官家赞赏你,还不快谢恩。”
张择端后知后觉作揖拜谢。
赵佶见了张择端却不断地捋着胡须,他从张择端身上、画作中都看到了一份非常难得的东西——纯净。
赵佶不由得将目光移向赵明诚,“这个少年身上有少师少年的风采。”
赵明诚摇摇头,“他太文静,微臣少时没得这样。”
赵佶闻言捋须哈哈大笑。
张择端本以为赵明诚和皇帝的关系不好了,所以才需要自己调停;可是他进了这殿,发现皇帝根本一直都在看赵明诚啊,而且听两人语气,仿佛已经是历经了无数世事沧桑才在一起的老朋友。
张择端静静地坐在边上,反而成了旁观者。
他情不自禁问道,“官家,我可以将官家和少师在一起的场景画下来吗?”
两道目光同时落在张择端身上,赵明诚微微失神,赵佶则笑,“去吧。”
张择端蹑步走到二人后方,提起笔就在太监呈上来的画卷上提笔描绘。让一侧捧墨的太监惊讶的是,张择端竟然首先画了些在殿中不存在的花花草草。
随后又勾勒出了高山流水,泉水飞泄。而两个人影一红一紫则坐在花丛之中笑谈。可是赵佶和赵明诚二人明明是在商谈国家大事。
“如果能够大批量生产这种铁器,农田将丰收过往的两倍以上。而原本两个人才能干完的活,如今一个人就可以干了。到时候就会有更多双手从田地里得到解脱,他们将前往城市、前去工场,这样的话,一个家庭就可以同时有两份收入。”
“而一旦粮食的问题得到解决,军队的战斗力也自然而然得到提升。”
原本这些只能成为构想,但是现在,赵明诚带着工部和南院的诸位正在将这一切变成现实。
“这个法子,倒是和‘以工代赈’有契合之处。”
赵明诚道,“官家所言不差,这正是和‘以工代赈’配套的政策。这两个方案一体两用,归根结底都是发展工业。以此突破土地兼并和无法禁止商业所带来的困境。当然,这就要国家用一切力量,牢牢把工业控制在手中,绝对不可以让工业和商业混淆在一起,那样的话又会出现新的问题。”
赵佶听过不少次赵明诚陈述他的政见,他总是将矛头指向同一处,“我知道你素来最厌恶的就是官商勾结,如今也是在打着发展工业的旗号渐渐收束商人的权力,这样做颇有打击商业,发展工业的意思。”
“朕以为,凡事不必急躁,徐徐图之既可。你这样追着商贾穷追猛打,他们都会以你为敌。这样对你可是很不利。”
若是先帝的话,赵明诚一定会说出那句话,‘官家,百姓可等不了。’
但是对赵佶,赵明诚忍住了,因为他知道,说了这话赵佶也不会为百姓思考。
赵佶比二位先帝文采都好,辞藻华丽,可是他也只会说的好听。他能将民生之苦用二十种写法写出来,可是实际上一点也不懂得民生之苦到底苦在哪里。
说白了就是孔雀,外表华丽,实质上没什么用。
章惇就是看透了这一点,所以才不支持他为帝。
赵明诚旋即改口道,“微臣不做这样的事,怕是没有人来做了。”
赵佶听了,果然眼前一亮。
赵佶这便开始了他的皇帝表演……赵明诚发现,赵佶把人生当做游戏,当皇帝仿佛对他来说就是演戏。
“《地藏菩萨本愿经》中说‘我不如地狱,谁入地狱?众生度尽,方证菩提。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少师有这等心地,日后可证得果位,位列仙班啊。”
赵明诚摇摇头,“官家言重了。微臣只是尽为人臣子的本分。”
“哎,你呀——整个大宋就你一个人醒着,不肯与众同饮,不知一醉方休的好。”
赵明诚有时候真的搞不明白,赵佶是不是一直都在装糊涂。
可是当皇帝,可以一时装糊涂,不能装一世的糊涂,误国啊!
二人正说着,身后传来一道惊喜的声音,“真是神了。”
原来是那端墨的太监忍不住喊出了声音,只因为他看到画上的人似乎在动。
他不由得用空闲的那只手擦一擦自己的眼睛,“动了动了。”
赵佶站起,踱步走去看那画。
所有人都围上去看张择端的画,独有赵明诚一个人站在原地看着主动先离开的赵佶面上露出深深的忧色。
他知不道,就因为他这种儿戏的态度,大宋便多了一份顷刻间就有一个县乡的百姓揭竿起义的可能;就因为他这么漫不经心的态度,大宋汴京的鬼樊楼才会不断地将良人拉入活地狱。
赵佶来到画前,画上的赵明诚还是一开始讲述‘解放百姓种地双手’时那般神采奕奕,让人错觉他是在谈笑。
而画中的自己,也是一副俨雅的模样。
四周并不是宫殿的景致,而是山林之间,四处鸟语花香。
张择端轻轻几笔,竟然勾勒出了赵明诚眼中的神,顿时使得这幅画活了起来,仿佛画中人是活着的。
绘画是一门把握瞬间的艺术,谁能够在一幅画中画出一个时空下的片段,那都是大师中的大师。而张择端却选择了将人画活,以此带活整幅画。
赵佶看了,不仅感慨,“果然妙哉!真是好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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