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定了黑虎之后，王树义提出要找一个会日语的人。
黑虎还真认识这么一位。以前他来哈市销赃的时候，认识了一位洋行老板。这位老板经常跟日本人做生意，黑虎曾亲眼见他用流利的日语与日本人对话。
要到那洋行的地址后，王家兄弟跟黑虎告辞，并约好两日后一起去踩盘子。
他们走后，黑虎叫来一名心腹，问：“最近城里情况如何？”
心腹答道：“那叫一个乱啊。本来日本人就是刚刚占领哈市，立足未稳。听说这次马占山反正后，联系了李杜、冯占海，正从北面和东面夹击哈市的日军。好在咱们在南面，暂时还没咱们的事。”
黑虎又问道：“白天过去好几趟火车，是日本人的援兵吧？”
心腹点头道：“嗯哪，听团部的人说日本人派了足足两个师团。”
心腹迟疑了一下，好奇地问：“老大，王家兄弟真有大生意？不会是坑咱吧？”
黑虎不屑地一笑：“就那俩毛头小子，老子算计人的时候他们还在娘胎呢。不过，他们背后可能有人，那个王树义身手那么好，不像个没来头的。”
黑虎并没有立刻跟手下宣布反正的事，因为以他多疑的性情，对王家兄弟并没有完全信任。而且，他还想观察一下这一次哈市之战的结果，再下决定。
另一面，王家兄弟已连夜进城，赶往黑虎说的那家洋行。
由于形势紧张，哈市城内已戒严。好在兄弟俩有警备团的证件，巡逻队也没太难为他们。毕竟趁夜进城找乐子的大头兵每天都不少，警告一下别闹事便放行了。
兄弟俩路不熟，找到洋行时已是后半夜了，两人索性就在门口蹲守。
王树礼忧心忡忡道：“二哥，我越琢磨越觉得这事悬呢。你的计划好多漏洞的说。”
王树义满不在乎地说：“没事儿，干就完了！”
王树礼一头黑线，他本想再跟二哥商量一下，完善一下计划细节，没想到二哥是这种态度。他很想说：“二哥我知道你厉害，可你毕竟不是超人。咱既然把内裤穿在里面，做事能不能别这么蛮？”
可二哥并没有关注三弟的内心戏。他只是把外衣脱下来，披在三弟身上，说：“你睡一会儿吧，有二哥呢！”
王树礼的身上和心里一起暖和起来。眼皮也随之开始打架。这一天实在太累了，腿都要跑细了。于是，王树礼靠在墙上沉沉睡去。
那晚他做了个梦。梦到二哥披上了金甲圣衣，头戴凤羽，脚踏祥云，直上九天。
“二哥，你去哪儿？”
“踏南天，碎凌宵”
“若是一去不回？”
“那便一去不回！”
前有十万天兵天将，后有如来佛祖的五指山，而那道金色的身影，虽孤单，却傲然。
可是不对啊，如果二哥是齐天大圣，那我是啥？莫非？
王树礼摸到一对扇风耳，然后便被吓醒了。
“老三，醒了就起来运动运动吧，这大早上也挺凉的。”二哥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王树礼轻轻地摇头。“咋会做这种怪梦？”
“梦是反的，梦是反的……”他站起身，便在周围小跑着暖身子。可是一不小心却撞到了一个人。
“哎呦！”一个女人的惊叫从身后传来。王树礼定睛一看，竟然是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孕妇。
她衣着还算体面，但面容非常憔悴。她正弯腰要拣起掉在地上的几张纸片。
“我来，我来！”王树礼主动帮她拣起来，并诚恳地道歉。
出于好奇，王树礼看了那几张纸上的字。
那是几首小诗：《可纪念的枫叶》、《静》、《偶然想起》、《栽花》。字体秀气、端庄，诗词婉约，很有韵味。作者留名：悄吟。
孕妇有些羞怯地就要走，可是刚走两步似乎有些眩晕，身体摇摇晃晃。王树礼急忙上前扶住她说：“大姐，您这是……”
孕妇定了定神，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没事的，走得有点急，加上没吃早饭。”
“您这身子怎么还独自出来？你男人呢？”王树礼问。
孕妇神色黯然地摇了摇头。
王树礼看出孕妇的无奈，心中不免也生出恻隐之心。“大姐您去哪儿，我送你吧！”
孕妇不好意思地说：“这……还是不麻烦您了。我想去报社，看看他们愿不愿意发表我的诗。”
“这诗是您写的？”王树礼有些惊讶，这位外表普通的孕妇居然还是一位文艺女青年。
孕妇羞涩而无奈地点了点头。她的未婚夫不告而别，她已经没钱吃饭了，这才想到用自己写的诗换点稿费度日。
王树礼对诗词没有什么研究，但经常被人以“读书人”相称，也潜移默化地有了一种对文化人的认同感。看这孕妇的面色，恐怕不只一顿早饭没吃。一个单身妈妈，也怪可怜的。他想了想，从怀中掏出来几块大洋，试探地问：“大姐，我也是读书人，您这几首诗我很喜欢，您能不能把它们卖给我？”
孕妇听了一愣，有点手足无措。文人之间诗词互赠是常有的，可是用钱买卖就有点……可她现在偏偏又很需要钱。
王树礼不知孕妇所想。他一个纨绔公子，早已习惯了什么都拿钱砸。看到孕妇犹豫，还以为她嫌钱少，急忙又拿了几块。
可是，那孕妇涨红了脸，低声冒出一句：“我，我不能收你的钱。你要是喜欢，就送你了。”
王树礼有点傻眼。他毕竟不是真正的文人，哪里懂文人的心思。
不过，事情发展不顺心意，反而激起了他心中的匪气。他干脆毫不客气地把钱砸在孕妇手上，阴阳怪气地说：“我不是买，是抢！就算你去告官，这些钱也足够赔你了。你也别纠缠，我是不会还你的。”说罢，他挑衅地扬了扬手中的纸，转身就走。
“小兄弟！”孕妇在背后喊道。
“干嘛！”王树礼恶狠狠地回头看了一眼，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孕妇有些慌张，有些羞愧，她揪着衣角，半响才低声说：“谢谢你！”
王树礼有些无奈。这世道，想做好人做不成，做个恶人反倒有人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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