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面前的陈宇,整个人倚靠在冰壁上,手中攥着的雪茶植株,就那样朝着嘴里塞去。
她赶紧伸手,抓住了陈宇的右臂。
“这个是不能生吃的,不管是人还是牲口,吃了都会……肚子痛。”
陈宇瞥了她一眼。
“我知道,多喝水就行!”
“不吃东西,我就没有体力爬山,不爬山就没办法找你阿爸,有时候为了活命,人就只能妥协,付出一些代价,换取更加珍贵的东西。”
“被牺牲的,可以是个人的意志,也可以是长久以来形成的固化思维。”
“我认为没有什么,比人命更重要。”
白玛次仁呐呐无言的松开手,陈宇的话,很难理解,她需要花一些时间去琢磨其中的意思。
在此之前,从来没有人跟她讲过这些。
吃掉一半,将剩下的一半用塑料袋装好,放进背包,陈宇闭目养神。
在海拔高的地方,视野比较开阔,可以随时眺望远处,这个季节,积雪也不是特别厚重,所以雪盲症的威胁,还是相当小的。
不过看久了冰川单调的色彩,眼睛依旧会有些疲惫。
“再休息半个小时,你吃点儿东西,咱们得继续赶路了,往上还有一千多米要爬,稍有不慎,就是九死一生。”
“我会传授你一些技巧,尽可能的让我们两个,在天黑之前抵达粒雪盆。”
白玛次仁点了点头,在过去的两个小时中,她的确见识到了这个家伙,有多么厉害。
仅仅凭借着一根骨头做的钩子,陈宇就能够在冰川峭壁间行动自如,哪怕是村子里最优秀的采药人,也比不上前者丝毫。
不过有件事情,她一直想问,却没有机会。
“你为什么会答应帮我找阿爸?”
“这件事,确实比我想象中,要危险得多,连叮当都摔死了……”
白玛次仁凝视着身旁男子的侧脸,心中产生了一些和过去不同的想法。
村子里的老人说,凡是从外面来的,想要爬上卡瓦博格峰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人。
在上山看到陈宇生火时,她觉得老人说得没错。
可是半天下来,她又觉得,这句话太过绝对,外面的人,也不尽然都是坏人。
如果陈宇是坏人,他怎么可能帮自己寻找阿爸呢?
“不为什么。”
陈宇没睁开眼睛,只是在心中觉得诧异。
这姑娘也是够纯真,这种问题让他怎么回答?
难道说自己正义感爆棚,或者觉得她挺可怜?
其实更像是下意识的举动。
“救人还需要找个什么高大上的理由吗?”
“想帮就帮了。”
“你不怕死吗?”,白玛次仁点了点头,接着问道。
她觉得陈宇会说不怕,毕竟他看起来,像是个勇士,但后者的回答,却和她的预想大相径庭。
“怕!”
“不瞒你说,爬冰川的时候,我紧张得全身都在发抖。”
“那些东西多可怕,一旦崩塌,咱俩就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为什么会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白玛次仁被后面的话吸引了注意力。
“死了自然就看不到!”
“……”
白玛次仁忽然掩嘴一笑,她觉得陈宇比镇上的先生,说话还有意思。
只是一想到死字,她便再也笑不出来。
“你说,我阿爸他,还活着吗?”
“圣山上死过很多人,我记得在桑吉小时候,阿叔上山采药,再也没回来,后来听人说,他跌到了卡卡里,冻僵掉了。”
“有很多村里的阿叔阿爷,和桑吉的阿爸一样,走进大山里,就再也没出来过。”
“不过老人们说,受到圣山庇护的我们,都是被山神他老人家,接到山顶上的宫殿里,享清福去了。”
白玛次仁喃喃自语,陈宇摇了摇头,沉声道:
“我尊重一切信仰,但在我心中,世界上没有救苦救难的神,只有利益熏心的神,人活着,要靠自己。”
“那山顶上,除了厚厚的冰块儿,什么都没有,看不到的地方,也没有宫殿,只是一团云气罢了。”
“天热它就变成水汽,飘向更高的地方,天冷它就凝为冰霜,坠落大地,变成我们面前这些东西。”
“你阿爸是不是还活着,我不知道,但无论如何,你也要找到他,带他回家,不是吗?”
“嗯……”
白玛次仁点了点头,眼眶再度泛红。
两人不再说话,任寒风呼啸,三点十分,陈宇站起身来,将骨钩的绳子末端,系在了腰上。
两侧都是垂直的峭壁,从“活冰川”爬上去,是唯一的办法。
有些地方虽然曲折,但是仍旧能够看到动物和人类走过的足迹。
骡子都能爬上去的地方,人更可以。
不过随着天气的转热,这里变得比过去更加危险了,冰舌已经从海拔两千多米的地方,缩到了海拔三千多米。
每一刻,这里都在发生变化,陈宇只能够一步步的缓慢上爬,每在一个地方站稳,便用骨矛,将白玛姑娘拉上去。
过程中,有好几次,他都险些跟着崩裂的冰川落到冰缝之中,所幸还是依靠强大的反应力和速度扭转了局势。
晚上六点,经过数个小时的努力,二人来到了粒雪盆下方,最大的一个冰瀑。
这座冰瀑高度超过百米,表面光滑如镜,冰的厚度无法预估,流云状的冰坨布满边缘线上,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好攀爬。
不过在冰壁上,陈宇看到了一根根凸出来的木桩,一截通体乌黑,被白色坚冰包裹的铁链,竖垂落在半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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