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在碎裂!
以前,她怨怼先帝,怨怼过陛下,认为是他们,阻拦了他们的爱情。
现在发现,她才是个大笑话。
“陛下……”
“你刚才一口一个本宫,一口一个以亲情为刀,戳朕的心啊。”
朱祁钰摆了摆手:“朕这个弟弟,在你心里,没有丝毫地位。”
“朕对你的一腔爱护之心,却不如张軏的一句甜言蜜语……”
慢慢的,他站起来。
语气悲凉:“朕杀了很多人,朱见济死了,寿康死了,是上天在报应朕!”
“朕什么都没了,想弥补都没机会!”
“如今,朕想要善待自己的亲人,要关爱兄长,友善姐姐,孝顺嫡母。”
“可你们视朕如仇寇!”
“好,朕忍了!”
“朕是族长,这个家里家人犯了错误,朕要宽怀、要忍让、要教导,这是朕的职责!”
“朕不追究,也不在意!”
“这些年,朕向来刚愎自用,以杀止杀,方有今日众叛亲离之感!”
“他日地下相见,先帝骂朕,朕要受着;”
“漠北王怨朕,朕要受着;”
“你常德恨朕,朕也只能承受!”
“要骂、要怨、要恨,全都冲着朕来吧!”
朱祁钰眼角含泪,慢慢转过身体,仰望漆黑的天空,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
“传旨,英国公张懋窝藏钦犯,处死!”
“收回英国公爵位、世券、府邸,其家族迁入朝阳城,封门,无诏不得探望!”
“再传旨,钦犯张軏嫡子张瑾,凌迟!”
“涉嫌张軏案的一干人犯,全部凌迟,夷三族!”
朱祁钰慢慢转过身体,面容冰冷至极:“传旨……”
却迟迟没有下文。
只是看着泪如雨下的常德。
“罢了,公主的罪,由朕来承担!”
朱祁钰咬牙道:“常德,这是朕最后一次为你做事了。”
“若有下次,朕有你的亲情,恩断情绝!”
“去吧。”
常德欲言又止。
“走,不要逼朕改变主意!”
朱祁钰闭上眼睛,怒吼:“朕不想看到你!”
呜呜!
常德痛哭,伏在地上,恭恭敬敬磕个头。
东边的太阳刺破黑云,射出耀眼的光芒,天边蒙蒙发亮,天亮了!
朱祁钰慢慢睁开眼睛,眼角含泪:“白圭,你说朕袒护公主,是否过分了?”
“陛下眷恋天家亲情,乃是天下人之福!”白圭恭恭敬敬磕头。
他有点明白了。
这出戏,是演给他们看的。
皇帝想要孝名,要亲情遮掩强迁孔氏的恶名。
所以才不许他们离宫,在他们面前,上演了一场皇帝宽赦公主的好戏,赚足了眼泪。
“朕能杀张軏,能杀张懋,能杀天下人……”
“唯独杀不了公主啊。”
“朕只有一个姐姐了,朕也是人,也有血脉亲情啊。”
“只能愧对天下人了,是朕的罪!”
朱祁钰眼角滑泪,演技满分。
“陛下厚待公主,恰恰说明天家绝非外面所传的无情,陛下仁厚之名,必然广泛传于民间!”
方瑛磕头道:“若陛下再宽厚张懋,势必会有好名声。”
朱祁钰瞳孔微缩,方瑛也是英国公一脉的人?
“陛下,英国公一脉,最大的靠山是爵位,陛下因罪夺爵,已经令英国公府这座的大山倒塌了。”
“微臣劝谏陛下,是为了陛下名声着想。”
“一个张懋,改变不了局势。”
“而且英国公府之前遭受重创,势力远不如从前。”
“故英国公有二子,若张懋死了,需要有残疾的张忠出面应酬,微臣以为过于残忍。”
方瑛婉转地告诉皇帝。
英国公府张忠和张懋也在斗,若是杀了张懋,张忠渔翁得利,未必会听您的话了。
而且,英国公府势力不如从前,在没有找到替代者之前,不能把英国公一脉打落神坛。
朱祁钰略微沉吟:“便依了你的所请,放过张懋吧,但活罪难饶,着内官抽一百鞭子!”
你张懋不是骂张忠是残废嘛!
这一百鞭子下去,你也好不到哪去了。
残废对残废,英国公府终究剩下一个花架子了,未来可用谁替代呢?
方瑛?范广?还是于谦呢?
“让二位看到了天家家丑,朕这个皇帝当得不好,族长也没当好,让诸卿笑话了。”
朱祁钰摆摆手:“都起来吧,去军机处歇歇,便上早朝吧。”
方瑛和白圭谢恩。
二人都明白了,皇帝要借他们的嘴,把仁善的名声传出去。
张軏所谓的造反,难道不是皇帝炮制的好戏?
怎么看都觉得像。
张軏假死脱身,皇帝真就一点都没察觉吗?
张軏回京,搅起风波,怎么看都是在助力皇帝。
实在太诡异了。
但两个人对视一眼,什么话也没说,默默进军机处睡觉了。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进了内宫,朱祁钰开始锻炼身体。
时辰差不多了,开始用饭,然后上朝。
“朕又做梦了!”
议事结束时,朱祁钰说了一遍昨晚的梦,金色的果实,象征着穷苦人能填饱肚子,群臣就当听个神话故事。
“去南宫。”
朱祁钰乘坐御辇出宫。
南宫被焊死的大门,缓缓开启。
武骧左卫和羽林左卫护驾。
于冕和陈韶,一左一右,亦步亦趋。
朱祁钰走进南宫,许感扑过来跪在地上,请圣躬安。
“朕安,漠北王在哪呢?”
朱祁钰没心情欣赏花花草草,他对南宫也没什么感情,被拥簇着进了正殿。
“漠北王还不迎圣驾?”许感公鸭嗓喊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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