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共事务厅的会议室里，马文把这几天的文件交给罗曼过目。
“几个看守仓库的士兵还有仓库总管，合谋在一起，偷了几桶好酒卖给酒馆。”马文的语气非常不满，“这些蛀虫，要不是士兵里有治安军及时揭发，他们这种行为还会继续。”
“他们缺钱吗？”罗曼倒是没什么惊讶的，监守自盗这种事太常见了。
“士兵的补助绝对够用，而且那总管还是个贵族，卢克·韦伯男爵。”马文把作案人员的名单抽了出来，“必须要严惩，但那些贵族肯定会有意见。”
罗曼看了眼名单，“把这些贵族都送走吧，星湖城不需要他们。”
“送走？”马文取下手套，露出了满是绷带的手掌，“送去哪儿？”
“法兰，让他们回国，跟着矮人的商队。”罗曼暂时还不想和这些贵族决裂，否则法兰内的保王党会全部倒戈，而罗曼还需要国王的名号。
“他们会同意的，毕竟现在是安娜公主在执政，而她是个出了名的好人。”马文沉思了片刻，“我们还可以让一些救世军去法兰宣扬您的理念。”
“没错。”罗曼拿出造船厂的报告，随着工人们越来越熟练，和矮人工匠们对于生产工具的精进，造舰的速度已经越来越快了，已经有两艘70米的铁甲舰下水。
“那些偷盗的士兵呢？该怎么处理？”马文对于这点有些为难，“有些士兵似乎只是在执行命令，如果按偷盗罪，有些太重了，但是如果不处罚，又难以警戒后者。”
“我们需要一部明文法典，所有人都必须遵守法律，即使是我。”罗曼对于这些琐事已经没什么耐心了。
马文非常忠诚，不敢独揽律法，因此在习惯法之外的案子里，经常会问罗曼的意见。
贪腐在星湖城并不是个例，不过这件有些特殊，是集体参与的，而且那管事的还瞒过了一些士兵。
“您不用遵守法律。”马文有些惊讶，“您就是法律本身，而且明文法的坏处太多了，我看还是设置一些模糊的罪名，这样怎么判决都由我们来决定。”
“谁是我们？”罗曼抬起头。
“我们这些管理者，您的仆人。”马文解释道：“根据您的意志来决定。”
罗曼摇了摇头，“管理者固然重要，但不过是润滑油，工人，农民这些生产人员才是齿轮，没有油，齿轮转动的会慢些，但依然能运作。如果管理者掌控法律的解释权，谁来掌控你们？只靠我一个人吗？你要想累死我就直说。”
“可一旦有了明文，那些狡诈的人就会钻法律的漏洞。”马文叹了口气，“陛下，您不要把自己的人民想得太好了。”
“漏洞可以补上，习惯必须养成。没有法律的约束，那些流氓和官僚才会肆无忌惮。”罗曼对此不以为然。“你找几个人编写一部法律，我审核后就颁布出去，慢慢完善就是了。”
“万一律法人员也腐败呢？如果他们和行政人员联合起来呢？或者说，律法人员不就是特殊的行政人员吗？就算您能安插治安军，万一治安军也腐败了呢？”马文看着罗曼的眼睛，取下面具后，才大胆地继续说道：
“陛下，您的谋划太理想了，而这些人撑不起您的理想。这个世界就是一个烂苹果，任何美好的事物都会变成腐败的温床，明文法律会成为恶人的保护伞，弱者的囚笼。如果法律从您的身份剥离出去，您的神圣性就会降低，您在民众眼中必须是全能的，您必须手持利刃，割掉苹果上的疮。恕我直言，把法律交给他们，是您的不负责。”
罗曼一时有些哑然，半晌后才握着他的手说道：“可我不是全能的啊，马文。我的理想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甚至于我的理想都不一定是正确的。也许这个世界就是一个溃烂的苹果，可我也不总拿着刀子，一个星湖城就有这么多案子，而我是一名国王啊。”
马文的这种思想应该是来源于法兰时期，罗曼只用管理王领的事情，而其他的领地则交给封臣处理。
可罗曼以后不会搞什么分封，把那些领地分给昏庸的贵族。
但马文所说也并非单纯的危言耸听，世界上有许多政治构建其实都不错，但一执行下去就混乱不堪，归根结底，执行政策的始终是人。
而人类，是有着局限性的。
如果有个机器般的法律系统当然好了，但没有就是没有。
罗曼不可能处理所有的案件，必须另立一个机构代他行事，为了不让这个机构乱来，明文法必须出台。
“不管怎样，必须颁布明文法。”罗曼站起身，拍了拍马文的肩膀，“也许有一天我会腻烦这些琐事，到时候我会找个海岛和魔女混日子，而这部法典，就是我留给他们最大的财富。”
马文只好点头，即便这与他心中的神圣君主理念并不符合，不过罗曼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不得不照办。
忠诚……罗曼一边往白石庄园走，一边念叨着这个词。
贪腐，背叛这些都在星湖城里出现过，这就更显现出忠诚的可贵。
这些被解放的奴隶是因为暂时的感恩和一个理想才对他效忠，这些贵族是因为互相依赖才听他命令。
但这种忠诚并不长久，感恩会退散，理想会变质，依赖会被新的社会关系取代。
他所知的最忠诚的人是那些爱自己的魔女，是瓦伦蒂娜。
但罗曼总不能把所有人都睡一遍吧？
虽说不是没有可行性，但还是等到没有办法的时候再说……
“陛下！”正当罗曼踌躇满志的时候，雪莉端着一瓶白色粉末从花园里跑了出来。
“怎么了？”罗曼看着雪莉手中的透明瓶子。
“这是肥料！陛下！”雪莉笑着解释道，“您还记得上次和我的谈话吗？关于给作物增产的？你还说要世界上没人挨饿！”
罗曼回忆了一下，好像是巨龙群岛的时候，那时候他们还在和海盗较劲。
他接过雪莉手中的瓶子，有股刺鼻的氨臭味。
“农民经常用粪便和草木灰当成肥料，而我自从和您谈话之后就一直在研究这些。”雪莉兴奋地说道：“这就是炼金术的成果，我已经在田里试过了，效果非常不错，能增产……”
“雪莉……”罗曼看着雪莉那双澄澈的绿眸，紧紧抱住了她，“你会成为这世界上最伟大的人……”
其实他对雪莉也算不上关心，尤其是政务繁忙之后，更是单纯地只让她做些魔纹项目。
没想到雪莉对这件事居然如此上心。
“陛下。”雪莉有些羞涩地歪过头，“您不用这样，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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