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官的心情渐渐沉下,一坠再坠。
“呵呵呵,既然如此……”
杜千川笑着直起身。
下一刻,宏大而凛然的声音,传遍天极殿内外。
“其一!”
“心向大庆者,皆为大庆子民!”
“其二!”
“凡我大庆子民,有功当赏,有过则罚!”
“其三!”
“凡我大庆子民,有不平当鸣,有不公当争!”
所有人的神情,在这三句宏大的话语中肃然起来。
这是太祖大诰的前三条。
无论心中作何想,没有人敢在面上表露出不认同。
哪怕是当今陛下也一样。
“楼有知,我且问你!”
杜千川看向楼有知,“天灾之下的难民,可算我大庆子民?”
“天灾非因人心而出,自然算。”
楼有知回答。
“那我再问你!”
杜千川踏前一步,“子民冤死,我身为朝廷命官,可有资格,为他们鸣上一句不平,求得一个公道?”
“太祖大诰之十三,凡朝廷官员,无论品级,皆有为民伸冤之责。”
楼有知淡淡道,“你自然有这个资格。”
“好!”
杜千川朗笑一声,“既然陛下不言,那微臣,便要让天下人都知道!”
“朝廷是可以预知天灾的!”
“朝廷是可以在天灾降临之前,就做好的应对准备的!”
杜千川拱手一礼,“请楼相调取证据吧!”
“来人!”
楼有知一挥手,“取钦天监、吏部、户部,所有相关文书。”
一声令下,当即有血衣卫出列。
正当此人打算往殿外而去之时,一个苍老年迈的声音幽幽响起。
“司礼监也须有人同去。”
开口的是司礼监禀笔太监,严芳。
自从永泰帝退居帷幕之后,司礼监掌印大太监也跟着消失在了人前。
严芳作为司礼监的第二人,成了司礼监的实际掌控者。
只不过由于没了皇帝诚邀,司礼监的权柄迅速淡化、旁落,成了彻头彻尾的边缘机构,历来朝会都不怎么参与实际事务。
此时突然开口,有些耐人寻味了。
百官的眼神有些莫名。
“此时干系重大,未免有人从中作梗,恶意捏造歪曲,我司礼监须得派人随同。”
严芳直视百官,淡淡道。
“既然如此,未免有人破坏证据,我都察院也要有人随同。”
顾成仁眯起眼睛,跟着说了一句。
而后各部各衙堂官也纷纷开口。
“刑部亦是。”
“大理寺……”
“本就要调取我户部文书,此责无旁贷……”
“……”
本来一个人就能搞定的事情,硬生生加派到了十余人。
不过人选方面,心照不宣的定在了洗身一重。
这些人来自不同的势力,有不同的背景,且实力相当,能够最大程度的防范彼此做手脚。
如此多方制衡之下,不出意外的话,那些文书会被完好无损的送到天极殿来。
等这些人离开天极殿,剩下的官员同时将注意力放在了帷幕之后。
他们的心中,出现了一个同样的疑惑。
陛下,为什么仍旧默不作声?
只要陛下开口,还来得及阻止这场盛大的闹剧。
再等会儿,一旦证据被呈上来,坐实了列位先帝有灾不赈的罪名,怎么办?
定罪就是不孝于先祖,脱罪就是不仁于天下。
两样必须要选一样,再无任何转圜的余地。
时间慢慢流过。
然而始终没有属于帝王的声音传出。
人心浮动,百官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陛下为何纵容至此?”
“难道……杜千川所说,完全是子虚乌有?”
“不太像啊。”
“杜千川的准备很充足,我看不像是虚构。”
“你不想活了?!”
“怕什么,杜千川都还活着呢……更何况我又没怀疑陛下。”
“我实在想不明白,先帝这么做能有什么好处。”
“不是好处,那就是苦衷了。”
“那陛下怎么不说?”
“有没有可能陛下并不知道?比如,先帝宾天之前,并未将这件事传承下来?”
“呃……希望如此吧。”
“……”
打心眼里,百官是不想去相信,大庆的皇帝会无缘无故对百姓有那么大恶念的。
可惜,永泰帝始终不给回应,让他们只能往自己倾向的方向去猜测。
于是,‘列位先帝有不得已的苦衷,而永泰帝并不知情’成了大多数人的想法。
直到一炷香后。
一道身影急速穿过广场,跌落在了天极殿大门之前。
“这!!!”
所有人惊骇莫名。
那跌落殿前的,正是方才离开取证的人之一——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刘澄!
此时在他的腹部,有一个拳头大小的破洞,整个人已经是出气比进气多,命不久矣。
到底发生了什么?!
离得最近的顾成仁闪身而至,第一时间蹲下来,想要给刘澄疗伤。
“不,大人……”
刘澄一把抓住顾成仁的手,“听我说。”
顾成仁的面色难看到了极点。
“是那个随堂太监。”
刘澄用最后的力气,快速说道:“我们先是去的吏部,后是户部,最后是钦天监。”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
“可就在我们刚刚取得天灾实录的时候,那个随堂太监突然爆发……他会天魔解体。”
“其他人都死了,吏部、户部的卷宗,还有天灾实录,都被他毁掉了……”
“大人,严芳有问题,一定有问题……”
挣扎着说完最后一句话,刘澄闭上了双眼。
“血衣卫听令!”
窦天渊怒吼一声,“给我抓住那个太监,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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