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刚才的梦境里，晏潇已经猜出了大概，只是想通过冥王确认自己的判断。她想到自己前世今生都在和神做交易，不禁感慨造化弄人，只得暗自祈祷这次能有一线生机，不要英年早逝才好。
“所以，回到朝云城的并不是凌霄，而是开明小九？”晏潇叹息，“哎，父母、亲人还以为自己的女儿平安回家了，没想到女儿早已死在了寻药的路上，真是太惨了。”
交谈间，太阳已经完全跃出了云海，正热情拥抱着大地。冥王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停顿了片刻，秀眉微蹙，似在犹豫。对于他这样七情不上面的人来说，这个细微的表情已经足够证明他心乱如麻。
“当年，凌霄能够破阵而出并不是运气，而是因为亚雨拔下了自己的逆鳞，为她护体。”
“逆鳞？”晏潇想起了亚雨赠她苍月时说过，那是天龙的逆鳞锻造而成，能斩杀妖魔。
“就是他送给你的那把匕首，每条天龙仅有一片逆鳞，是他们的本命鳞片，拔之如同剜心，其中灌注了龙魂的精元与法力，是仅此于内丹的宝物。”
晏潇内心震动，“他......是不是爱慕凌霄？”
“是，亚雨对凌霄情根深种，而你就是凌霄，所以他也爱慕你。本君觉得，你可以给彼此一个机会。”
“我并不是，他们的缘分早在千年前就终结了。我知道对于神明来说，人类的死只是生的一部分，但我却认为记忆才是生命的本源。人一旦过了奈何桥，记忆全空，虽然转世后勉强保持过去的形貌，但原先那个人已经不存在了；相反，如果记忆被保留，哪怕是在不同的身体里，这个人依然活着。人类轮回，在不同的环境中成长，去拥有新的亲人，经历新的情感，就意味着脱胎换骨。这就是为什么我宁可冒着被樊笼囚禁的风险，也要拼尽全力返魂重生的原因。对我来说，有没有下一世根本无关紧要，只有留在当下，我才是我。”
“这并不矛盾，就算没有那段情感记忆，如今一路的生死相护，如果最后你动了心，想要留在这里与他相守，本君就能够帮你实现！”
晏潇将头抵在膝盖上，强忍着，却依然笑得双肩颤抖，感觉今天的冥王有点像爱做媒的居委会大妈。
“您怎么跟媒婆似的。”她打趣道，“就别为我操心了，爸妈、哥哥还在等我，我是一定要回去的！”
冥王被她笑得有些发窘，脸都红了起来，瞧着竟有些奇异的稚气。那一抹红晕浮在他如玉的面颊上，让本就凶残的美貌更加惊心动魄。
“世上的事没有绝对，樊笼不是那么好破的，我有心理准备。您放心，就算最后失败了，我也不会怨恨，您就别操心我的后路了。但是，只要还有一丝希望，我必会全力以赴。”
她随手将滑落的碎发捋至耳后，注视前方的眼中有坚毅的狠绝。晏潇比哥哥晏峰更好地融合了父母的基因，她继承了母亲柔美清丽的气质，又锻造出了父亲刚毅爽朗的灵魂。晏潇向着天际灿然而笑，仿佛自己还是那个旅途中的女孩，有不绝的风景，有相知的同伴，还有许许多多的下一程。
人笑的时候本来就好看，此刻又有流光映面，女孩的笑颜竟比天边的朝霞还要明媚动人，冥王好似被这样的光华灼伤了眼，移开目光不敢再看。
“昨晚我们在涿光山遇到了魍魉，结结实实打了一架，您当时在吗？”
“不在，但本君知道你们可以应付。”
听他轻飘飘地一语带过，似乎并没有将自己昨晚遇袭的事放在心上，晏潇哼哼了两声没有发作。作为委派自己执行间谍任务的领导，下属在野外打怪，命悬一线，他却漠不关心，这也太不靠谱了。
梦里的时间比现实中要过得快，冥王站起身，“你该回去了！”
说罢，他抬手将掌心贴在晏潇前额，一阵沁凉之意席卷脑海。晏潇觉得天灵一片清明，眼前虚幻的景象连同冥王的身影一起渐渐消散，而她却依稀在他眼中看见了不着痕迹的脆弱与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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