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定定心心地读书,她又转到他案前。
“子苏哥,我可以出去一会么?”
“出去做什么?找你那颜如玉么?”
“什么颜如玉?什么玉都比不上子苏哥。”
这突如其来的糖衣炮弹砸着了他,砸得他七荤八素,脸泛红晕:“去去,烦人。”
她顺水推舟:“那我去了。”
这小崽子,又去会什么人了?
罢了,说过不怀疑她了,随她去吧。
她出了宅子,直奔和祥街。
街西的客栈里,福来前两日便已走了。
常坐的墙根处,也没有他的身影。
倒是她们上次拿货的炒栗子小贩认出了她,热情招呼:“小哥,生意如何?”
吃了一半,摔了一半,人被捉了一半。
“很好。”
面子还是要的。
“那怎的不来拿栗子了?”
“你给我们的价有点高,我们找到更便宜的供货商了。”
“哦。”那小贩有些失望,强打精神:“下次给你们便宜啊。”
“下次再说。”
这算不算打肿脸充胖子,不过感觉真爽。
哈哈,桂熙在心里大笑两声,神气活现地走了过去。
前边却来了两个气势逼人的佩剑男子,两人见到她,顿时两眼放光,似见着了宝贝般地高兴。
“真巧,这不是白校尉家的小厮么?”
“这谁呀?哎呀,迷了眼,认不出来,我得回去看看眼睛。”
“想溜?”
一阵风吹过,汪澄笔挺地拦在她跟前,嘴角微勾,大约这便是皮笑肉不笑。
“我们这保人做得妥辛苦,一个日日上门催帐,从早到晚地蹲在鄙司门口,一个只想着逃帐,苦肉计都使出来了。想不到白校尉一表人材,却帮着小厮赖账,这若在同僚中传出去了,他颜面何在?”
庞海竟将矛头对准了白子苏。
“关我家公子何事?”
“怎地不关他事?他家的小厮不还钱,可不得算到他头上么。”
“这银子我自然是要还的,只是此时拿不出来而已。我家公子并不知此事。”
“哦?那我找他说去?”
“别别,别跟我家公子说起。我银子定然会还。”
“何时?”
“凑够了便还。”
“嗯?”
两个男人将她堵在中间,虎视眈眈,只恐张嘴便是獠牙。
“两日!”
她竟许下了一个不能完成的日期,她怕说多了,他们嘴里的獠牙便露出来了。
“好,两日后若没有到督捕司送上银子,我们便带上拘捕令上门,到时白校尉的面子可不好使。”
“是,是。”
好不容易两尊瘟神迈着虎步离开,她这算虎口脱险么。
虎口?
阿灿!
找阿灿借银子去,往日里认妹妹认得这么紧锣密鼓,如今轮到你这哥哥派上用场了!
她一溜烟地窜到容宅门前。
这次真是运气好,离门还有三丈远,大门开了,一位身穿湖绿锦袍的少年公子从里边不紧不慢地出来了。
那少年面如玉,睛如漆,端的是天下第一美少年,可不正是她苦苦等待的容灿么。
“阿灿!”
她扬起的手划到半空,才看到他身边还有一位身穿暗红团衫的中年男子,年约四五十,白面短须,老谋深算......咳,温文尔雅。
随着她的呼喊,容灿和中年男子齐齐向她看过来。
中年男子原本温和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像钩子似的在她脸上剜了一下,迅即又变得温和,让她疑心刚一刹那的锐利只是她的错觉。
容灿定定地看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丝笑。
他向中年男子说了句话,欠了欠身,便向她走了过来。
中年男子又望望她,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带着随从转身往另一方向离去了。
这是她的......
胸口像被石头重击了一下,这原本属于她的亲情,近在眼前,却不相识。
不能相识。
为何阿灿能有,她却不能有,是因为阿灿是儿子,她是女儿么?
又或者是阿灿是主母所生,她是姨娘所生?
还是只是因为她和娘亲不讨他所喜?
这些她曾经想过,想问过,却知道永远不会问的话,此刻又在胸口里,沸腾似的,找不到出口。
“如何,带你去认一下父亲?”
容灿却不知她所想,轻轻巧巧地搂过她的肩膀,像这天底下所有亲密的兄妹一般,用最轻巧的语气说着最残酷的事实:她没有父亲的爱。
不但不能认,都不能让容家知道她的存在。
“这段时间你去哪了,我找了你几次都不在。”
“出了一趟远门。你怎地瘦了?白子苏苛待你了?”
“不曾,子苏哥对我好得很。”
“你都不叫我哥,怎得叫上他哥了?不许叫。”
他微皱眉头,仿若她这么称呼了,便把她划到了白子苏那边,而和他远离了起来。
“阿灿哥哥,好哥哥。”
若不是今日对他有所求,就凭他为了一个称呼而呷醋的幼稚行为,她便能将他怼出一丈远。
不就比我大了两个月嘛。
他却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像是得了天大的奖赏一般:“好妹妹,哥哥带你戏耍去。”
她跟着他去,却想起天色将晚,白子苏或许会牵挂。
一时有些踌躇。
可是,也不能开口便要银子罢。
可是,亲兄妹之间有什么不能直说?
她正欲开口,他却问:“怕他找你?”
“是。”
他朝跟在身后的小五招招手:“去白宅说一声,阿熙在我这里。”
她加一句:“若他们问起,只说我与你家公子是旧相识。”
这是她最大的秘密,不能说的秘密。
眼前是一家成衣铺。
一边是五颜六色的绸缎,一边是各式现成的外袍内衫,或简或繁,或素或艳。
容灿挑出一套套碧色长袍:“阿熙,如何?”
“你为何这么喜欢碧色?”
他穿的,他挑的,几乎都是碧色,浅碧、深碧。
“你怕是不记得了,我们小时常穿碧色。”
是么,竟不记得了。
离开容家后,每日里着的,都是些褚色、青色麻布衫,何曾记得自己曾穿过什么颜色的锦衣。
她转开脸,免得自己的落寞,落到了他的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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