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猛地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笃笃笃，笃笃笃！’
何舒念吓一跳，赶紧拽着君清一躺下，被子一蒙，强行装睡。
君清一：……
“黄老爹，求求您开开门，救救我家孩子吧，求求您！”
是女人的声音，带着浓烈的哭腔，声音中满是焦急和绝望。
是人？还是鬼假装的？
何舒念扯下被子露出一双眼睛，扭头看向君清一。
君清一无语地看着她，“我说过，这老头是鬼魂，除非他想，否则就算房子塌下来他也听不见。”
哦……
何舒念默默把被子重新盖上去，一本正经辩解道：“万一她推门进来呢，是吧，有备无患。”
君清一懒得跟她争辩，也懒得动，索性躺平不动了。
门外的叫喊声还在继续：“黄老爹，我知道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坏，是我混蛋，是我把您女儿推上死路，把她献祭给山神，可是我那时候真的以为这样就能换来全村的安宁，我真的没想到会这样……”
门外的叫喊逐渐演变成悔恨的痛哭。
“可是黄老爹，千错万错错在我，我求求您，救救我的孩子吧，求求您，开开门，求您了！”
山神？献祭？
何舒念翻过身，压着嗓子道：“这妖怪到底是男是女呀，怎么是拿女孩子来献祭？女妖怪不应该是要吸男人精气才对吗？”
蒙着被子，空气本就逼仄，偏她还转过身来凑近了说，君清一都能感觉到她的气息拂到自己脖子上，有些痒，有些热，很是令人不适。
君清一闭上眼，不想理她。
“黄老爹，我给您磕头，我给您谢罪，求求您了，明天就是村祭，我家孩子才一岁，求求您可怜可怜我们孤儿寡母，给他一条生路吧……”
女人哭得声嘶力竭，哭得没有力气了，拍门声也渐渐弱下去，只不停重复着，要黄老爹救她家孩子。
何舒念估摸着她不会推门进来，掀开被子坐起，满脑子疑惑。
这个妇人为什么会觉得这位黄老爹能救她的孩子？村祭又是什么？
妇人哭喊了许久，见屋里没动静，满心绝望拖着疲倦的身子离去。何舒念赶紧拽拽君清一，低声道：“走，我们跟过去看看。”
他们现在最缺的是线索，这不，线索就自己送上门了。
妇人的家并不远，何舒念确认她是有影子的，才敢继续跟。见妇人进了门，何舒念便拉着君清一蹲到墙角下。
君清一有些无奈，想说区区一个凡人，若他不想暴露，那妇人就看不到，可是嘴才刚张开，何舒念就伸手捂过来，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他一个白眼翻上去。
屋里没有亮灯，但很快传来声音。
“怎么样，黄老爹答应帮忙了吗？”
是个男人的声音，气息短促，声线低弱，一听便知是久病之人。
不是说孤儿寡母？何舒念懵了。
妇人啜泣道：“我喊了许久的门，他始终没理我。怎么办，我们的孩子怎么办？”
男人沉默了许久，饱含失望道：“黄老爹也未必能帮我们，他的妻子和一对儿女，不还是一样死在山神手里。”
“可是除了他，谁还能救我们的孩子？”女人情绪逐渐激动，“全村就他一个人会懂驱邪避鬼的法子，明天就是村祭，山神说了，听他的，每家每户能活一个，不听他的，全家都得死绝！你让我上哪儿找办法让孩子活下去！”
何舒念恍然，难怪这妇人去敲老人家的门，原来他会辟邪的法子。只可惜她不知道，会辟邪的人，其实也已经死在邪祟之手。
妇人的声音惊扰了熟睡的孩子，孩子哼唧地哭起来，妇人倒吸一口冷气，只听得窸窸窣窣，孩子的哭声像被人捂住。
“别哭，孩子别哭，不能将那恶鬼招惹来。”妇人声音颤抖着，充满害怕。
屋里传来男人压抑的咳嗽声，气氛压抑到极点。
何舒念扭头看向君清一：“恶鬼？村里不仅有个女妖怪，还有个恶鬼？”
“不是鬼，是修魔的怨魂。冥界被灭以后，怨魂无人渡往轮回，一部分的怨魂受魔气侵蚀成为不鬼不魔的游魂，妄想留恋人间，但大部分会被阳光灼烧而亡，只有小部分能找到阴气极重之地存活下来，却也无法得以自由，必须要修炼成魔，才能以魔之身逗留人间。村子里的魔气压不住阴气，就是因为修行不够。也正是因为修行不够，才需要蛊虫傀儡引人上当，需要招魂术招魂魄不稳之人供其吸食。”
这些，君清一也是上了山，感受到熟悉的魔气和幽冥阴气，才猜到的。
何舒念欲言又止看了看他。
“你那是什么眼神？”他蹙眉。
谴责你灭了冥界坏了天地秩序间接害得人间无辜百姓受苦的眼神。
但何舒念哪能真说出口啊，敷衍道：“没什么，继续听。”
屋里男人的咳嗽声已停歇，虚弱道：“你走吧，抱着孩子逃出去。”
“怎么逃？”妇人声音充满绝望，“四婶和隔壁春嫂不是没试过，可最后呢？山神一怒之下，把他们全家的魂魄都给吃了，一个活口没留下。”
所以段家村村民的暴毙，其实是因为魂魄被吞食了。何舒念心里得出这么个结论。
男人继续道：“实在不行……媳妇，咱们不要这个孩子了。山神说过每户能留一个人，你留下，等明天村祭举行的时候，我们偷偷离开，山神一定不会留意的。”
“你疯了吗？！”妇人惊叫起来。
“咳咳咳咳，你听我说，咳咳，我病了一年多，本来是该死的人了，连山神都没察觉我的气息。没曾想能突然有命活过来，这是上天给我们的机会！孩子没了我们可以再要，只要咱们能逃出去，总归是有希望的！”
何舒念被男人的这番话震惊了，可是骇然过后，体会到的，却是充满绝望的人性挣扎。
妇人大哭起来：“你疯了！那是我们的孩子！你怎么可以想要杀了孩子，自己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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