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北甯不愿意帮忙做个人情，程愿内心只能对杨子明继续读书这个事情抱最后一线希望。
周一早自习，她满怀期待地想在教室里看到杨子明的身影。
但事实仍旧让她失望了。
杨子明的座位空荡荡的。
下了早自习，杨春娜带着一个用灰色麻布包裹起来的物件走进程愿的办公室。
“程老师，这是杨子明让我带给你的。”
程愿打开那个包裹，发现里面是她冬至那天让杨春娜带给杨子明的保温饭盒。
饭盒里装了吃席剩下来的荤菜，满满的都是鸡鸭鱼肉。
杨春娜说：“杨子明让我和老师说，谢谢您。以后他就不来上学了。饭盒里的菜是杨子明对老师您的谢意。”
程愿鼻子酸了，内心一片涩然。
平日里这些孩子的午饭都吃得很节省，甚至没有油水和营养，就拿两个白面馒头淋点咸菜和酱油。
村子里难得菜色丰盛，杨子明却给她盛了满满一饭盒的肉。
程愿低着头，看着一饭盒的食物，久久没有说话。
整整一天，她心里想着杨子明辍学的事情，整个人无精打采，提不起半点兴致。
张校长来找她，跟她说杨子明的事情。
“小程老师，你班里杨子明的事情我也听说了，挺让人难受的。”老校长叹了一口气，“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当家的没了，家里也没有了收入来源，他家里既然说以后不来上学了，那你就帮他把退学手续办了吧。”
“可是，校长，他还有一个学期就升初中了。”程愿仍然想做最后的挣扎，“我想过两天去他家里家访一下，和他妈妈沟通一下，孩子还太小，不读书能做什么？”
“这事，别说咱们学校亲自上门劝说了，你就算找了妇联的同志过来，这也无济于事啊。”
张国瑞在园子小学驻守这么多年，见惯了因为家里变故而辍学的孩子。他不是没有为那些孩子争取过读书的机会，但是去学生家里说破了嘴皮子也无济于事。
在真正的贫穷面前，读书实在不是必要的人生旅程。
时间久了，一年又一年，一个又一个，张国瑞都司空见惯了。
程愿不肯马上给杨子明办退学手续，“校长，你给我点时间，给我一个礼拜的时间。”
“小程老师，你要做什么？”
“身为他的班主任，我要尽到班主任最后的责任和义务。”
程愿想，不管如何，她不能就这样放弃杨子明。
晚上吃完饭，程愿让叶婳坐在宿舍里做作业，她去了俞洁的宿舍，和她说了杨子明的事情。
俞洁听了，问：“阿愿姐姐，你真的要去找妇联帮忙劝说杨子明的妈妈？”
“先试试再说，不能什么都不做就给他办了退学手续。”
“对了，刘年不是说他们单位领导的夫人是妇联的主任，兴许可以让他们帮忙问一声。”
俞洁突然想起来有这么一件事儿，掏出手机打开微信，往通讯录里找人。
程愿见她拿手机，问她：“你干什么？”
“找刘年，让他先帮忙问问，我们好有个底啊。现在我们也不知道这榆中县的妇联平时是怎么办事的，能不能维护妇幼应有的权益。”
程愿见她从手机里翻出一个人的联系方式，然后噼里啪啦开始打字，惊讶道：“你存了刘年的联系方式？”
“那天杨家村村口，我加了他微信。”
说起刘年，俞洁嘴边便带了一丝笑意。
程愿见她一脸温柔，心里转过了一点思绪，试探道：“俞老师，你喜欢他？”
俞洁打字的手指停住了，她倏地抬头看向程愿。
“阿愿姐姐？”她自己也怔住了，忽而结巴起来，“不，不是的。”
她从来没想过儿女私情，她只是觉得刘年很有趣罢了。
“我……我觉得他这个人很有意思，他让我觉得挺愉悦的。”熟读诗书的俞洁，一时之间竟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自己的心情，“一开始我只是觉得他的名字很好听，流年流年，我很喜欢。后来发现他为人纯善、热情，我觉得他……我觉得他很好。”
从来不曾爱慕过谁的俞洁，心里竟然有点发虚。
她自己也不明白，她对刘年的好感，到底是带着怎么样的情愫。
程愿则从她的表情里看明白了。
少女青色透明的心底，初涉情事，常感柔软。
程愿笑道：“李白的《三五七言》里有句诗，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我觉得这句诗，现在用来描述你，最为贴切不过。”
俞洁的面颊红透了，她傻看着程愿，半晌回不来神。
手里一动，未编辑完的微信，就这样发送给了刘年。
俞洁低头一看，惊呼一声，想撤回已经来不及，刘年早已看到，给她发了个问号。
这一下，俞洁彻底糗大了。
她娇嗔一声：“阿愿姐姐，都怪你，害得我走神。”
程愿凑过去看她聊天页面，“哎呀，刘年这是秒回啊。”
“阿愿姐姐，你不要拿我开玩笑了。”俞洁羞得真想找个洞钻进去，“我重新给他发一段，把事情给他说清楚。”
“不着急，姐姐也是过来人，明白你的心情。”
促人美事，功德一件，程愿大为开心。
俞洁编辑完整的句子再次给刘年发过去，刘年立马应承了，答复道：“好的，俞老师，我明天得空帮你问一下。”
刘年爽快的态度相对比洛北甯翻脸不认人的模样，可谓是云泥之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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