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只是因为在林辰心目中,他的感受更加重要。
但这怎么可能,那是林辰,尊严怎么可能不重要?
这样的聪明、理智、关爱他甚至在最脆弱的时候都竭力为了他而变得坚强的林辰根本令人无法招架,刑从连站在路灯下,开始发疯似地向自己车边冲去。
那时林辰的目光太温柔而眷恋,比天边将要消逝的红霞更加柔软,他没有看出里面的恐惧、不安和浓得化不开的爱意,而只觉得林辰太理智、太清晰,他觉得被抛弃他觉得自己太孤独,所以忽略了这句又轻又寻常的话。
他的忽略再正常不过,因为一直以来林辰都是这么爱着他,林辰试图做到最好,而他只是沉浸其中,理所当然地享受。
天底下哪有那么多理所当然的事情?
刑从连在原地站了许久,耳中轰轰作响,一切过往奔流而过。直到那对小情侣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路灯下,他才如梦初醒,开始疯狂地向来时道路狂奔而去。
他逆着人流,撞开很多人,他破天荒地双手颤抖着,甚至连车钥匙都是试了几次才插丨进去。
他关掉电话,发疯一般踩着油门,只希望自己没有从病房门口离开。
夜黑得彻底,他已经变成失去理智的困兽,关于林辰的一切充斥在他周围的所有空间,而他除了狂奔之外,没有任何出路。
车辆在街道上疾驰,他在走廊上奔跑,无数帧画面在他面前喧嚣而过。
林辰在笑、林辰在哭、林辰在说话、林辰在行走、林辰递来文件、林辰走出门口、林辰抱着他说“谢谢”、林辰握住他的手说“我爱你”……
最简单的画面却最难忘却,在记忆深处的平凡日常浮出水面,而将时空无限压缩。
他锁门、关灯、拉起遮帘,等他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就已经站在病床前,一切骤然停止。
世界上的所有光景都如潮水般退却,空间里只剩下这张孤零零的病床。
周围极其黑暗,唯有月光从窗口倾斜而下,像弥漫的大雪,要将床上的人完全掩埋起来。
刑从连隐约看到那张他熟悉的面容,可又觉得他完全不认识对方,他想伸手,却像陷入噩梦的人,使劲全身力气却动弹不得。
时间毫无目的地流逝,直到一丝无意识痛苦哀嚎,让凝固的空间出现一丝裂纹。
刑从连再次向病床看去,才真正看清林辰。
林辰神志不清,一些药物反应让他无法清楚说话。他喉头肿大,甚至还有唾液顺着嘴角流下,完全没有之前清醒冷峻的样子。
刑从连刑从连动了动手指,恢复了一些,可这种复原让他骤然他心痛到了极点。
“为什么这么对我?”
他按住林辰,另一只手解开医院为保护林辰安全而束缚他的绑带。
床上的人很快挣扎起来,像要痛揍他杀了他。可刑从连宁愿林辰杀了他,他们一起去死是再好不过的解脱。
林辰的上半身弯曲成痛苦的弧度,刑从连觉得这样根本不够。他解开林辰一道道束缚林辰的白色绑带,林辰的本能让他疯狂挣扎,像个真正的精神病人一样。
“滚……滚开!”
林辰用含混不清的声音喊道。
“你让谁滚开。”他凑到林辰耳边,加大音量,再次问道,“我是谁,你让谁滚?”
“滚!滚!”林辰只会发出含糊不清的音节。
刑从连也觉得自己也像完全变成疯子,想在无理智世界里寻找确切答案:“我是谁,你为什么要让我滚?”
林辰浑身战栗,用机械的又或者是埋藏在脑海深处不敢忘却的语调念道:“刑从连……刑从连……刑从连……刑从连……”
从林辰嘴里发出无比清晰的声音,每个字都让刑从连变得哽咽。他不懂精神和大脑、不理解人类心灵,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对林辰有多么重要,能让林辰再堕入精神混沌深渊时,也不敢忘却他的名字。
林辰痛得浑身紧锁,头在不停晃动他听见林辰说:“刑从连……刑从连,滚……”
刑从连知道自己现在根本没法离开,他有必须要问清楚的问题,答案太令人心酸,可他却必须得到这个答案。
他甚至不敢看林辰的眼睛,再次强行按住林辰,并凑到林辰面前,用最冰冷无情地语调说:“在我这里,你完全可以任性、自私、无理取闹,甚至连你不要命我都会陪你一起去死,我只要你回答我的问题,只要你对我说实话。”他说着,就再也坚持不下去,语调哽咽起来,“求求你,对我说实话。”
像是他的哀求起了作用,又或者是落在林辰脸上的泪水真能让人变得清醒。
林辰的动作停止下来,茫然地望着他。
“你想我怎么样?”他这样问道问。
“你不要看我。”静止的那一瞬间,林辰的目光令人心碎。
“谁不要来看你?”他再问。
“刑从连……刑从连不要看我……刑从连不要看到我这样!”林辰呜咽着说,像个犯错后的孩子,极端暴躁而疯狂,“刑从连会不喜欢我,刑从连不能不喜欢我……”
林辰发出的每个音节就像刀子一样插入他的心口,是啊,果然是这样。
刑从连的一切动作都停止下来,甚至连心脏都像要不再跳动。周围一片狼藉,而他却失去了一切行为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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